洪湖六旬大娘在西安当保洁员 除夕夜仍坚守工作一线

　　1月28日，大年初一，凌晨4点，天黑，微冷。保洁员老周一如往常在片区晨扫。只是每年初一这天，他扫起的除了纸灰、落叶，还有他说也说不清的忧伤。

　　春节，是所有中国人一年的盼头，因为有长假、可与家人团圆，更能大快朵颐。但对老周来说，这些他盼不到。因此，在喜庆的初一，他常感到落寞和无奈，“都是为了生活啊。”他说。

　　其实，老周的经历只是这座城市大部分保洁员生活的缩影，让我们来看看他们是怎样过年的。

　　故事一

　　请假2小时吃了一顿不在除夕夜的“年夜饭”

　　2月4日下午，在小寨绿化带旁的石台上，记者见到了一身橙衣的保洁员徐阿姨。

　　61岁的徐阿姨是湖北洪湖人，谈起他们一家是如何过年的，她说：“儿子订了一桌饭，800元呢。”徐阿姨把“800元”念得很重，还用手指了指旁边一座中高档商业综合体。“就在这楼上吃的。有鱼，红烧、清蒸都有。湖北人讲究过年吃鱼，年年有余噻。”徐阿姨满脸幸福地说。

　　记者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一定吃到深夜，可徐阿姨说：“我们只请了2小时的假，没喝酒。而且团圆饭是腊月二十九吃的，除夕请假不好。”

　　徐阿姨的儿子来西安打拼十多年，有了自己的店，还买了房，这让她很自豪。2年前，儿子接他们夫妻俩到西安，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徐阿姨和爱人闲不住，双双干起了保洁。“保洁起早贪黑，为了不影响儿子一家，我们租房住。”徐阿姨说，“去年过年，儿子买了身衣服给我，直到现在我都没穿过。今年儿子没买啥，给了我们2000元。最后，我给孙子包了1000元压岁钱。”

　　徐阿姨家这顿难得的年夜饭，只花了一个半小时。当晚8时30分，徐阿姨和爱人就又回到各自片区，做下班前的最后一次打扫，“毕竟是上班时间，还是回去踏实。”徐阿姨说。记者问他们一家在饭桌上聊了些什么，徐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让孙子好好学习。他们祝我和老伴身体健康，就是那些话，但从亲人嘴里说出，感觉就不一样。”

　　除夕和大年初一，徐阿姨还像平常一样凌晨4点起来晨扫。只是除夕早班结束后，她匆匆回屋打糍粑。“糯米提前泡好了，当天只是蒸，再用木槌打。做了糍粑，就过了年。”徐阿姨说。

　　故事二

　　“我家那口子都发火了，嫌我不回去包饺子”

　　2月3日中午，西安高新区保洁员苏阿姨正低着头认真打扫片区的街道。54岁的她，9年前开始干保洁。她说9年间从没在除夕和初一回家过年，尽管老家富平离西安很近。“今年初四到初六轮休3天，回家看看父母，很满足了。”苏阿姨说。

　　问起苏阿姨如何过年，她说：“扫地呀。除夕晚上6点半下班，初一早上5点上班。我的片区有几个大的居民区，往年很多居民在路边放炮，片区内垃圾能用黑色大塑料袋装十三四袋，主要是炮，初一时就得早点扫，不然扫不完。今年‘禁炮令’好，我上班比平时晚了一些，结束得还早。”她说，一个人过年，连饺子也懒得包，“食堂有饺子，我吃了两碗。一个人，就不讲究了”。

　　说起饺子，苏阿姨笑了。“9年前的除夕夜，我刚干保洁员不到3个月，除夕不能回家，那是我第一次一人在外过年。下班后，看着附近店铺一个个关门，就想给家里打电话。”当时接电话的是她爱人，声音冷冰冰的，还很急躁，问了句“你得是过年不回来咧？”得到肯定回答后，她爱人又说：“那饺子咋包？娃吃啥？”

　　苏阿姨没有回答，也不知道怎么挂了电话，“我家那口子主要是气我过年不回家，故意说的。可我当时刚工作，担心被辞退，硬是撑到正月十五，我才请假回去了。”苏阿姨说。

　　那个除夕夜，苏阿姨一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，想早早休息，偏睡不着，最后还落了几滴眼泪。她说她再也不会为除夕不能回家而伤神，只是觉得初一的街道格外冷清，尤其看到路人提着礼物行色匆匆时，心中那一缕乡愁就更浓了。

 

　　故事三

　　“儿呀，咱娘俩一块过年”

　　2月4日晚7时，五路口一绿化带，借着路灯，记者看到了无精打采的周阿姨。她一脸疲惫，但得知记者身份后，突然来了精神，“你能帮我找儿子吗？”原来，2015年4月26日，周阿姨有轻微精神障碍的小儿子从老家三原秋阳村走失了，至今未归。

　　“20年前，我和他爸离婚。我们有两儿两女，离婚时，孩子判给了他爸。走失的小儿子当时9岁，书念得好，可上了初中，他在课堂上胡言乱语，甚至打人骂人，最后被诊断为轻微精神障碍。他爸也不让娃继续上学，我看娃可怜就接到身边。”周阿姨边说边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装纸巾的红色塑料包，里面夹着两张儿子的一寸照片和一张寻人启事。对着儿子的照片，她自言自语，“在西安治、回老家也治，都不见好转，后来，你还走失了”。

　　据了解，周阿姨的儿子名叫孙克帅，今年29岁，不爱说话，中等偏瘦，走失时穿着黑色西服和牛仔裤。

　　为了找到儿子，周阿姨一连5个多月，每晚7点下班后，搭39路公交到城北客运站买票回三原找儿子，后来因为身体受不了，儿子也没一点儿音讯而中断。后来一年多，周阿姨一有空，就买票去她感觉儿子应该在的城市，铜川、天水……她已去了六七座城市了，但仍没有儿子的一点儿消息。

　　为缓解周阿姨思儿的情绪，记者问是否有亲戚过年来看望她。“有，姑娘也贴心，买了一堆补品给我。可一想到我走失的儿子可能在哪个垃圾桶里拨拉吃的，我就啥也吃不下。”周阿姨没说两句又把话题转到了儿子身上，她还说自己常捡早市撤摊剩的菜叶子，“和儿子吃一样的，我心安。”

　　找不到儿子的这些年，过年更是煎熬。看到别人阖家团圆，她的思念更加难以言说。

　　“儿呀，你到底在哪儿？跟妈在梦里说一说，妈去把你找回来。咱娘俩一块过年。”她说着用手背在儿子的照片上摸了摸……

　　>>记者走访

　　25名保洁员

　　除夕夜能团圆的仅4名

　　尽管如今年味变淡了，但吃饺子、贴春联、走亲戚等古老年俗仍被小心地坚守着。近日，华商报记者走访了西安市城六区25名保洁员后，却发现他们中大部分不得不“背叛”古老的年俗。

　　春节期间轮休3天的保洁员不到一半

　　走访中，记者了解到，春节期间可轮休3天的保洁员仅11人。一种是完全休假；一种是轮休时仍需凌晨四五点到负责片区晨扫，结束后，再由当天值班同事负责。

　　若平时有轮休假，春节期间继续按平日的轮休假来，基本能轮休1天。但因西安市内目前能保证轮休一天的保洁员比例很少，受访保洁员中仅有4名，且集中在几个片区。

　　9名受访保洁员春节期间无休，一种是一人负责一个片区，仅在除夕和初一享受提前下班一小时的福利；另一种是两班倒负责一个片区。60岁的牛师傅是蓝田人，他就是一人负责一个片区，每天从凌晨4点上到晚上6点。除夕和大年初一，他都上班，只是下午能5点下班。“我们老家春节要待客，我家是初四待客。初四我凌晨3点上班，先晨扫，之后让相邻片区的同事帮忙保洁，我赶回老家待客，下午4点赶回来，再大扫一遍。干保洁员7年间，春节待客都是这样奔波，但也没耽误事儿。”牛师傅说。

 

　　大部分保洁员一人过年

　　受访保洁员中，除夕夜能阖家团圆的仅4名，他们都是长安、临潼等地的居民，还有人负责的片区离家仅隔一条街道。

　　过年期间阖家团聚的有8名，一种像徐阿姨那样，儿子提前订了一桌年夜；一种是像苏阿姨那样轮休3天，回家团圆。

　　而一人过春节的保洁员最多，有13名，占52%，1月7日因一张“熄火炉膛取暖”照片走红网络的68岁的骆阿姨就是其中之一。她有3个孩子，但这个春节，她一个人过。“两个儿子带着家人一起旅游了，另一个儿子娶的外地媳妇，今年该回媳妇家过年了。”骆阿姨说，“我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。我也没有假，即使儿子回来了，也只有晚上能聚一下，还不如让他们趁假期好好放松去。”还有一类一个人过年的保洁员，多是夫妻俩都是保洁员，过年期间一人替扫，一人回家走亲戚。

　　仅1名保洁员通过手机看了春晚

　　1990年以前出生的中国人，除夕夜看春晚也是每年必做的功课。但记者走访发现，仅有保洁员牛师傅通过手机下载看了鸡年春晚，他说：“做了保洁员，不敢看电视剧，太浪费精力和时间，所以总抽空看个晚会、听个相声。鸡年春晚挺好，热闹。”

　　其他不看春晚的保洁员，除了没有电视外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要早起。“5点就要上班，看完春晚第二天还咋上班呢？”保洁员胡师傅说。

　　大年初一吃饺子的占大多数

　　除夕夜边看春晚边包饺子，初一一早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看重播，是不少人儿时的记忆。记者走访发现，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保洁员共15名，大部分还是在食堂吃的，因为自己没时间包。

　　初二吃上饺子的谢师傅则认为哪天吃都一样，“以前，粮食紧缺，过了初一就没饺子了。现在哪天想吃就能吃，初一吃饺子吃的是习俗，但我初一值了一天班，初二女儿要来团圆，何不初二再吃呢？”

　　在压岁钱方面，发的最多的是1000元，其次是300元、200元，100元居多。马师傅干保洁员刚3个月，家里条件不好，“我28岁的儿子谈了女朋友，我正攒钱给娃娶媳妇呢。我爱人没工作，就靠我一人。亲戚知道我家情况，过年都不要我发压岁钱，一般我发20元、50元意思一下，虽然少，但多了我就给不起了”。

　　在贴春联方面，受访保洁员无一人贴春联。“年前忙得都没时间办年货，哪儿来的春联？”保洁员张阿姨开玩笑说。而且受访保洁员一致认为，“没时间走亲戚，和亲戚关系转淡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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